作家孙犁在《画的梦》中写道:“赶年集和赶庙会,是童年时代最令人兴奋的事。”正如先生所言,在我童年的记忆中,赶集上庙无疑是最为开心的事。
老家的集每五天就有一次,人们对赶集并不新奇。但庙会就不一样了,一般一年只有一次。在交通不太发达的年代,去赶场庙会着实不易。特别是上世纪四五十年前,农村的文化生活除了几场露天电影和正月里的年戏,几乎再无其他。而庙会上的东西不光像年集般丰富,还有耍猴、唱戏、演杂技、拉洋片、唱皮影戏……在童真的世界里,简直是妙趣横生。
在我们老家,赶庙会叫“上庙”。记得6岁那年,我该上学了,那年正月,娘说要带我去上庙,给我买新书包。我高兴得手舞足蹈,跑到大街上,逢人就显摆:“娘要带我去上庙!”
正月十五一早,娘帮我把脏兮兮的小脸洗干净,还抹上了香喷喷的雪花膏。吃过早饭,我换上新衣服,娘坐在后座,我坐在前面的横梁上,爹骑上自行车带着我们出发。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,都是去上庙的。
未及去到庙上,平时清冷的街口就已是人山人海。空地上搭起灰不溜秋的围帐,帐口站着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,手拿铜锣,边敲边喊:“看玩猴喽,五毛钱看个够!”我哪里肯走,爹摸出一块钱递给娘,说领孩子去看吧。娘说你也来看嘛,爹却说他看过,没啥意思,其实是舍不得多花钱。
看完杂耍,爹又带我去看拉洋片。一个木头做的箱子,蒙着一块布帘,绑着锣鼓家什。我对那箱子里的画面记不太清了,只是更爱听那拉片人的唱,他一边唱一边拉动手里的绳子,里面的画也就一张张地变换着。
庙会的中心,是一排连一排的货架,间或有推着独轮车、自行车的小商小贩混杂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。小人书、拨浪鼓、猴爬杆、红缨枪、木头枪、风葫芦、泥人泥哨泥鸽子泥小鸡……这些在平时集市上看不到的物件,在庙会上一一亮相,让我眼花缭乱,爱不释手。买个糖人,拿在手里等到快化了才舍得吃。
庙会的另一头,是卖各种粮食和菜种的,还有鼓着芽苞的树苗。爹买了一棵香椿、一株石榴苗。小庙门口的铁匠铺子炉火正旺,爹让铁匠给打了一把锄头和一根铁耙。
如今,这个庙会还有,偶尔也去过。可是,儿时逛庙会的情景和激动的心情,早已被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,难觅踪迹。